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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《繁花》中的交叉叙事,刚好对应了时代的洪流与变化,命运的起伏和跌宕,人物的发迹与没落;亦对应了原作者的解读——“繁花就像星星点点生命力特强的一朵朵小花,好比树上闪烁小灯,这个亮起那个暗下,是这种味道。”
作者 | 斯嘉丽
“听说你是写书的?”电视剧《繁花》一开场,宝总拜访的不是别人,正是小说作者金宇澄。
故事的基调就此定下,在虚实结合之间,一个不舍昼夜的追梦人,将带你我走进那个难以描摹的时代。
20世纪90年代初的上海风云际会,空气中满是机遇与希望,意气风发的阿宝(胡歌
饰)遭遇了一场车祸,疑云遍布。《繁花》的故事开始了,但叙述却不是线性的,而是从1992年到1993年间的时间线频繁交叉,多管齐下、此起彼伏。
或许观众一开始并不太适应这种略显跳跃叙事形式,但当理解了背景逻辑之后,一切便清晰起来。
《繁花》中的交叉叙事,刚好对应了时代的洪流与变化,命运的起伏和跌宕,人物的发迹与没落;亦对应了原作者的解读——“繁花就像星星点点生命力特强的一朵朵小花,好比树上闪烁小灯,这个亮起那个暗下,是这种味道。”
于是,剧集3集过后,豁然开朗;8集过后,该交待的人物关系、时代机遇、暗潮汹涌,早已通过看似日常的细密对话铺陈开来,眼前将是一场剧变。
剧中的每条线都有宝总的旁白和小说中的文字穿插其中,或是一段冷静客观的旁述,或是几句书中的字句,观众的情绪便跟着沉浸和跳出。导演通过此种形式间离观众,又提醒观众,这里假作真时真亦假。
创新的表达形式,也最大程度保留了小说中的真意和内核,表面是弄潮儿女起伏人生,实际上是岁月风云、时代变迁。
《繁花》的原著共有31章,两条时空交织并行,一边是20世纪90年代的浪潮,一边是20世纪60-70年代的回忆。小说没有明确的主角和主线,只是围绕着阿宝、沪生、小毛三位童年好友的生活和成长,带出他们周围的玲子、汪小姐、李李、陶陶、蓓蒂、梅瑞等人,将当下和回忆穿插,勾勒出了时代众生。
剧集的故事则选择了阿宝作为主线人物,讲述了90年代初的沪上,一无所有的阿宝如何成为叱咤风云的宝总。这其中,有高人爷叔(游本昌 饰)的指点,有夜东京老板玲子(马伊琍 饰)、外贸公司汪小姐(唐嫣
饰)的鼎力相助,有至真园老板李李(辛芷蕾 饰)的棋逢对手。除了个人的奋斗,也有时代的加持,他们在春风乍起的大时代下,朝气蓬勃地向上,从小人物转变为弄潮儿,在时代中迸发出的蓬勃的生命力。
实际上,小说中没有展现阿宝成为宝总的过程,剧集恰恰在这里找到了空间发挥,让爷叔这个角色成为鲜活的存在,也让宝总的蜕变更有落点。
爷叔出场,是1984年,他刚从专门关押经济犯提篮桥监狱出来。阿宝带着礼物前来拜访,要跟爷叔学做生意。爷叔便提出了三件事,第一是去和平饭店租大套房;第二是借钱买股票;第三是赚钱之后是否还能按照约定等候爷叔。
这是爷叔对阿宝的考验,看他是否有胆量,没钱也敢借钱租酒店;是否有情义,能够有真心帮他的兄弟;是否有信用,不为钱财所动。
三件事都做到之后,爷叔才正式与阿宝合作,教他穿衣打扮,四季西装的料子,打火机与烟盒的匹配。又教他男人有三个钱包,派头、噱头、苗头,人面、情面、场面。
当焕然一新的阿宝变身宝总,爷叔看到他的时候,眼睛湿润了。考察阿宝、打扮阿宝、教导阿宝,到此时汇聚一起,在爷叔湿润的眼睛中找到了对照。一串实的情节背后是隐藏起来的虚,曾经的爷叔,他是否一样遇到了一位师父,令他成为那个年代上海的有名头的人物。
爷叔带着上海旧梦从酒店的套房望向窗外,崭新的上海繁花汇聚一堂。时代隐藏其中,露出一点,人物的生命在其中延伸,镜头的转换承载着观众的想象。
王家卫说过,作为一个创作者,他只讲他能讲的,他想讲的,他讲得好的故事。在他的镜头下,《繁花》是一场可以反复进入的梦。
一面是纸醉金迷,男人西装挺括,女人指尖闪烁,夜夜海鲜老酒觥筹交错,是世人想象中的上海;一面是市井人情,早上馄饨油条,晚间汤圆泡饭,时代岁月虽然变迁,但总有人情是不变。
金宇澄说:“一个原著交给一个导演,他来做一个东西,它是一个新的生命。”电视剧《繁花》就是这个新生命。
剧集虽然着力呈现时代大潮和时代精神,但却是通过一个个的细节来展现众生命运图景,比如,爷叔教导阿宝穿着时的寥寥几句,背后也蕴藏着时代审美。
“西装第一要看料子,一定要英纺,纯羊毛的。夏天嘛,派立斯、凡立丁,冬天嘛,法兰绒、轧别丁、舍维呢,都要英国花呢的。”
这正是剧集《繁花》的一大特色,细密的台词,一句接一句的对话,看似是人物之间的闲言碎语,却句句干货,信息量密集,又暗含机锋,表面有一层,内里还有一层。
上海四十年代开始,即流行以舶来品面料制作西装,其中英国面料最为流行,价格是普通国产西装面料的三倍。爷叔说起衣服面料如数家珍,表明他是见过世面的行家。于是裁缝立刻连声道歉,换了料子。
而后阿宝成为宝总,旁白说:“一个宁波老法师,加两个红帮裁缝,一把扬州剪刀,我阿宝就变成了宝总。”
红帮裁缝,即是清末民初时候就开始流行的宁波裁缝。扬州剪刀,则是指名声在外的扬州剃头修面师傅。老法师在上海话中意为老专家,宁波客商从清代便擅长经商,在清末民初时形成了“宁波帮”,在金融、航运、贸易以及化工等行业势力极大,基本掌控了民国时上海总商会。
宁波老法师,即暗含了爷叔的出身背景,时代流转,依然是有着他的独道之处。
也是这位经验丰富的宁波老法师提醒了宝总:“外行看门面,内行看后门。”
于是宝总走后门进了至真园,他和李李在饭店内的第一次对话就在暗中交锋。
宝总说:“我去澳门葡京从来不走正门,杀气没那么重。”传说澳门赌场设计过风水,宝总此言既是试探李李在南方的关系,又是点明至真园赚的不是酒水饭菜的钱而是客人们的生意抽头,李李才是真正的庄家。李李转移了话题。
第二次交锋在厨房。宝总看到了胖厨的好烟,对李李说,“老板娘厉害,换根煤气管子,封了半条黄河路。”话到此时,虽然仍是试探李李的背景,但也有提醒她封了半条路得罪了许多人。但李李到此时仍然以为宝总只是试探,避而不答。
第三次,宝总和汪小姐在厨房吃完了干炒牛河,一面等汪小姐打包到低消,一面对李李说,“至真园开不过三个月。花无百日红。”到此时李李明白了他的提醒之意,才说,“谢谢宝总提醒,我们大家都要注意。”
宝总送了提醒,于是李李也还了人情,送了宝总仿品丝光棉衬衫,以提醒他市场上已经出了高仿。宝总因此决定加快脚步,提前布局。李李则找到了话题,推出“宝总牛河”,订桌大涨。
这一段交锋,明里暗里,又和宝总在厨房与汪小姐所分析的黄河路饭局生意内情一一对应,“低消两三千,心里装着几十万。你以为吃的是龙虾,实际上吃的是机会,一只龙虾就是一个机会。”
汪小姐打包了两只龙虾,宝总和李李各得到了一个机会。
这样台词中的戏中做戏、暗含机锋、前后对照,都是当下剧集中罕见的。这令《繁花》风格自然,兼具了写实和浪漫,呈现出最上海的风貌和细节,时代和韵味。
如今,观众似乎已经不太习惯密集对白中的暗语,对时代背景不够熟悉的观众也可能察觉不到细节的巧思。但如导演所说,希望剧集只是蛋糕中的一块,能令观众意犹未尽,再去看原著。
实际上,现场拍摄时演员一律使用沪语。扮演陶陶的陈龙说:“用上海话演,是跌到米缸里勒。”语言和台词融为一体,演员自然也就浑然天成。唐嫣在采访里说,有时候觉得就不像是演戏。《繁花》开播后,也在腾讯视频上推出双语版本,沪语版有地道的上海味道,演员们专门录制的普通话版本,同样倾注心血,观众通过不同的语言,更能感受台词中的意味。
20世纪90年代,一切都是簇新的,人们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,脸上都是勃勃的生机。上海作为经济发展的前沿阵地,敢于走在最前面。黄河路是上海第二条美食街,鼎盛时期开满了饭店,家家爆满,生意兴隆。
为了还原这种风貌,剧组请来黄河路粤味馆厨师长丁毓明,以及美食家李舒做顾问,研究八、九十年代的菜式,力求将菜式还原到九十年代初流行的式样。
又邀请了至真园原址“苔圣园”的总经理祁文做顾问,还原1993年时黄河路饭店开业的情景,现场礼仪小姐站排,乐队演奏,群众热闹围观香港明星剪彩,晚间霓虹中盛开烟花。
盛景之下,是人们在时代中的起起伏伏、命运交错,以及奋力绽放。
灯光、摄影、美术、服装、化妆、道具,都用以表现这大时代下的幻梦。《繁花》路演时,剧中饰演范总的董勇说了一件事,拍摄时他问王家卫:“为什么在多机拍摄的年代,我们要用单机拍摄呢?”王家卫说:“这样的光,拍出来女孩子好看。”
拍摄现场布一次光,短则十几分钟长则几十分钟,如果为追求效率,一次布光尽量顾及到多机位,效果可能没那么好,成果却快。
但《繁花》的镜头都是单机位,不计时间,每一次单独布光,只为追求最好的效果。
于是三个鲜活的,具有时代风貌的女性角色,都呈现出她们在时代中最美的样子,三朵金花各有魅力。她们和宝总的关系,也通过镜头语言和台词设计交代出来。
夜东京的老板娘玲子,嗲得来又算得清,但宝总住院时,她又有情有义,一力承担宝总的生意往来钱款。她说:“如果这个世界上,只要有机会好用钞票哄女人开心的,就不要错过。”她与阿宝相识于微时,他人心中的宝总,只有在夜东京,才最有烟火气。
外贸公司的汪小姐,是上海初代的女白领,宝总乘上时代之风,靠的是“右手抓外贸、左手搞股票”,外贸生意正是借助汪小姐的工作。她为人风风火火快人快语,“一是一,两(二)是两(二)”,工作用心,为宝总工作更用心。
至真园的老板娘李李,来历成谜,眼光准、手腕硬,要在黄河路上闯出自己的一片天。她做事颇有一套,比如,她把饭店服务员姑娘的领口扣好,说:“想赚大钱靠的是脑子,不是扣子。”而与宝总更是棋逢对手,犹如大海和蓝天,看似遥远,却互为镜像。
人与人的关系在擦身而过时转换,命运又在眼角眉梢间流转,有人眼睛都是把尺子只盯着钱,有人又将情义看的比一切都重。
而这些的叙事都不只在剧本、台词之间,更在镜头、美术之中,在王家卫营造的幻梦氛围中。这也是他萦绕了十年的梦。
《繁花》的小说于2013年3月出版,秋天的时候王家卫已经找到金宇澄要买版权,他对金宇澄说:“《繁花》写的就是我哥姐的故事。”
1958年王家卫于上海出生,1963年他随父母去往香港,哥哥姐姐则留在了上海。
五岁之前,他对上海的记忆是,“母亲下班领我回家,从武康路走到淮海路,那些树啊影啊,和经过上海交响乐团训练地听到的音乐”。而搬到香港之后,他家里依然过着上海腔调的生活,说上海话,母亲每天穿着旗袍,喜欢搓麻将。
上海的记忆、上海腔调的生活,以及对上海的想象,构成了王家卫作品中的永恒底色。他拍的《繁花》,既真实也梦幻,既复原了九十年代黄河路的胜景,又梦幻地完成了世人想象中的曾经的上海。
他对上海的记忆和想象,和小说中对当时上海的怀念,融为了一体。繁华是当时人的感受和冲击,复原是记忆中的感情和留恋,作品终将成为他书写的上海时代传奇。
《繁花》之中,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,新机遇、新挑战,都让阿宝一路向前。而《繁花》之外,我们也将迎来新的一年,看着作品中的上海和那个时代,在创作者们的描绘中散发光彩,也在期盼着属于我们的冬去春来,繁花似锦。
你觉得《繁花》怎么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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